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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世物语爱的毒

浮世物语爱的毒

明天就要开始为期一周的国庆长假了,但是,今天的天色却很阴沉。不过,这也没有影响我们愉快的心情,放学铃声响起,大家都很亢奋。我们所在的市第一中学是市里有名的学校,背负着盛名的我们这些学生是相当辛苦的。明年就要中考的毕业班的我们,还能够有这么长的假期,就算是认真学习的“三好学生”的我,在听到这个放假安排后,也和大家一起欢呼了起来。

我叫周晓雅,今年十五岁,已经过了十四周岁的生日,现就读于市第一中学初中部三年级一班。我是个很普通的女孩,虽然别人都不这么认为。要说不普通的地方,大概是我生活在单亲家庭里吧。从我记事开始,就一直是妈妈一个人抚养着我,关于爸爸的事我也只从妈妈那里听到过。爸爸是个好爸爸,为了保护我们,而早早地去了天国。当然这些对我来说,就像妈妈在小时候一起讲给我听的童话故事一样,没有一点儿实感。

别人说我的美貌出众啊、成绩优异啊什么的,我不以为然。自豪的感觉没有,反倒是进入了青春期的班上的男生总是在意这些,让我很困扰。同学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,这很让我讨厌。不是说我是个书呆子,不去关注那样的事,我理想中的爱情,绝对不能是这样的。并非只顾及现实不去幻想,也不因为喜欢童话故事就去效仿。一边沉浸在理想之中,现实生活也能正常运转,这样就好了。好在班上有着和我背景、想法都一样的我的挚友在,真是太好了!

“呐,丫丫,你今天真的要去我家吗?都这么晚了,天气又不好,好象要下雨的样子。”

“丫丫”是我的小名,而说这话的就是我的挚友——洪晓梦。从初一开始,我们就是同桌了。我们的名字中间都有一个“晓”字,这让我们当初认识的时候,就对对方有了莫名的好感。后来知道梦梦家也是单亲家庭,我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。不过她有的是爸爸,而我有的是妈妈。

两年多的感情,已经让我们亲如姐妹了,我们的家长,也因为我们的关系互相熟识。所以我去梦梦家玩或者梦梦去我家玩,是很经常的事。连我们的家长,很多方面都很像呢。叔叔和妈妈一样,有自己的公司,并且他们是同龄。叔叔是个很和蔼的人,这个也和妈妈一样。我承认我想象过爸爸的样子,而且总是以叔叔为原型,我想我如果有爸爸,也该是像叔叔那样的吧。我喜欢去梦梦家玩,肯定也有想体验父爱的成分。

“天气预报说没有雨哦,没关系的,我们家离得也不算远。”收拾好东西,我不顾有点不情愿的梦梦,拉着她就往外走。

走出校门口,我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叔叔的车子,我和梦梦走了过去:“叔叔好,我可以去你们家玩吗?”

“嗯,丫丫好,上车吧。正好,梦梦说今天她下厨呢,你也尝尝她手艺。”叔叔一如既往地平和地笑着说。

我也有在空闲的时候胡思乱想过,如果妈妈和叔叔在一起的话,那么我们的家庭就能够完整了。我们的感情都很好,在一起生活一定会很开心吧。但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,真正实施起来,麻烦肯定也会找上门的。况且梦梦的爸爸和我的妈妈,不能因为我们的愿望,而决定在一起。他们有着他们自己的想法,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。至少我对现状还算满意,冒进的话或许会变得糟糕也说不定。

叔叔端来水果,坐在我的对面。“丫丫是过来拿东西的么,在这里吃饭没问题吧?”

我摇了摇头:“没事哦,刚刚在车上已经给妈妈发过信息了。”梦梦一个人在厨房,和叔叔在客厅独处,我有点不自然。

“没想到这次会放一个星期的假呢,一般毕业班也就会放三天的。你有和梦梦商量去哪里玩吗?我可以抽出时间来,你妈妈想必也是。不如就让我们带你们去外地旅游,让你们放松一下怎么样?”叔叔提议道。

肯定是考虑到我们平时学习紧张吧,叔叔和妈妈在这方面对我们很宽松,并不会要求我们天天呆家里看书、做作业。不过,我和梦梦都比较自觉,也不用父母逼着学习。“老师布置了很多作业呢,恐怕不能出外旅游了。而且我也怕玩疯了,回来后不能集中精力学习。”这是说着好听的,其实我是怕假期旅游人太多,不能放松反而让自己更累了。和梦梦、叔叔、妈妈一起去旅游,我其实是很期待的啊。

叔叔笑了笑:“丫丫比梦梦认真许多呢,她还缠着让我带她出去玩。但是,该放松的时候也要放松,劳逸结合嘛!”

“我和梦梦一起玩就好了,我也不太喜欢外出……”口是心非的我,迟早是会吃亏的。我这么说的话,以后叔叔会不会就不邀请我了?如果我想出去旅游的时候该怎么办呢?我偷偷看了看叔叔,叔叔一直在微笑着,没什么表情变化。

“嗯,假期人太多,去外面挺累的,在家休息或许更好。”叔叔似乎也想到了这里。

太好了,叔叔能理解!我和梦梦相似,都是那种内向和外向之间的性格,我偏文静,梦梦偏活泼。我点了点头,没有说话。沉默让气氛变得稍显怪异,可是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,和家人在一起的话,就不会这么拘谨了吧?

“丫丫会做菜吗?”叔叔突然问。

啊……这个该怎么说呢,是有和妈妈学过,但是不太擅长。因为一直乐享其成,所以自己不常动手。我想了想说:“嗯,水平大概和梦梦差不多吧。叔叔做的菜比妈妈做的还好吃呢,叔叔当过厨师吗?”

我在说什么呀!做菜好吃和做过厨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?我一定是太紧张了,才会语无伦次的。真是奇怪,明明和叔叔聊天什么的,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
叔叔笑意更浓了些:“谢谢夸奖!不过叔叔没有当过厨师,这些都是我爸爸教我的,我也就学到了五成。嗯,我爸爸也没当过厨师哦!”

好尴尬!如果叔叔不说最后一句,也许我真的会问叔叔的爸爸是不是当过厨师的,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“叔叔能教我的话就好了,妈妈也没有叔叔厉害。”我又说错话了,教我下厨,这应该是很害羞的事吧?我今天是不是因为假期要开始而太兴奋了呀?

“好呀,你有时间的话,和梦梦一起学吧。丫丫这么聪明,一定比梦梦学得好。”

“爸爸又在说我坏话了!”梦梦系着围裙,走了过来。似乎是听到了叔叔说的话,非常不满。

叔叔上前,帮梦梦解下围裙,顺手敲了一下梦梦的脑袋:“胡说什么呢,爸爸怎么会说你坏话。”

梦梦嘟了嘟嘴,坐到我的旁边:“哼,大人就是这样子的啊!我去丫丫家玩也是,阿姨总是说丫丫的缺点,然后夸我比丫丫厉害。”

说起来的确是这样子的呢,但这些都是客套话嘛,谁也不会当真的。“好了啦,梦梦菜做好了吗?我很期待呢!”

梦梦脸色变红,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叔叔:“那个……还是不要期待的好,我自己也没信心。”

我们来到餐厅,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了。就坐后梦梦帮我们盛饭。叔叔首先尝了尝他眼前的一道菜,然后发表评价:“嗯,不错!”

“真的吗?这个是红烧肉哦,丫丫也尝尝。”梦梦听到夸奖很开心,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就是了。

我也试了试红烧肉:“嗯,好吃哦,我就做不到这么好吃的。”

“我也是有认真地在学的,为了爸爸能吃到我做的菜。可是某人实在是太不自觉了,就算恭维丫丫,也不能那么说我呀!”

还在纠结这个啊,其实叔叔也并没有说你的坏话啊,不过梦梦吃醋的样子意外地有点女人味呢!这份心意的话,我就比不上梦梦。梦梦一直很黏叔叔,我是知道的。他们父女感情很好,我和妈妈感情也很好。单亲家庭的亲情状况不一而足,但是也是存在的呢,像“恋父”、“恋母”这样的。我以为仅仅是这样,等思想和感情成熟了,这样的小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,所以并不很在意。

吃好了晚饭,我休息了下准备回去了。我家和梦梦家并不远,在相邻的小区,叔叔开车送我也就只用十来分钟。我背起书包,本来开门去开车的叔叔打开门后并没有走出去。“糟了,没想到下了这么大的雨,刚才都没注意。”

我和梦梦也拉开窗帘往外看,雨下得非常大,这个情况连开车都困难。梦梦说的实现了,真的下起雨来了。天有不测风云,我也想不到都到深秋了还会有台风。我看了看梦梦,她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。

“丫丫在这里玩一会儿吧,等会儿雨小了再让爸爸开车送你回去。”梦梦对我笑了笑,拉着我的手坐到沙发上,打开了电视。

可是,刚打开电视,就看到了电视左上角的橙色图标。换到新闻资讯台,正报道着天气情况。因为台风的影响,今天夜里到明天,恐怕大雨都不会停。

叔叔干笑了几声:“要不丫丫今天就在这儿睡吧,反正明天也不上课,打个电话和你妈妈说一声就好。”

梦梦瞪了叔叔一眼,随后无奈地对我说:“没办法了呢,这么大雨开车也挺危险的,丫丫今天就在这睡吧。我去给你拿衣服洗澡,穿我的没关系吧?”

我呆呆地点了点头。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,虽然经常来这里玩,但是留宿还是头一次。给妈妈打电话说了一声,妈妈也同意了。其实在女同学家住一晚不算什么的吧?我和梦梦关系这么好,晚上一起睡可以好好聊聊……但是为什么,像是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似的,我会这么不安呢?

梦梦的房间很奇怪,虽然说不上究竟哪里奇怪,感觉像是多了些什么。洗好了澡的我们,就这样平静地躺在床上。我和梦梦只聊了一会儿就不说话了,虽然这么早睡不着,但是我们还是决定关灯睡觉。

也许是不习惯,我睡得很浅,旁边的梦梦动了一下,我就醒了过来。适应了黑暗的眼睛,可以在黑暗中看到梦梦抱着枕头,蹑手蹑脚地下床往房门口走去。我叹了口气,叫住梦梦:“梦梦你要去哪里?”

梦梦愣在了那里,打开了灯:“啊,那个,我睡不着,去外面乘凉……”

现在可是秋天了哦,虽然平时还可以说热,但是台风来临的今天绝对算不上吧?而且房里有空调,乘凉是什么年代的用词了?你还不如说你抱着枕头去卫生间!“梦梦,你从一放学就很奇怪。我过来的时候,你阻止我。我要在这里住一晚,你不高兴。现在也是,不想和我一起睡,你就这么讨厌我吗?”

“讨厌你什么的,怎么可能!丫丫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吗?”梦梦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,似乎是有她的苦衷。

“既然不是讨厌我,那么就是有事瞒着我了。”我走向梦梦,右手贴上她的脸颊,“可以告诉我么,我们是死党啊,如果你有什么心事的话,大可以和我说的。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,但是我愿意替你分担忧愁。”

梦梦看着我,良久之后说:“好,我告诉你,但是你一定不要和别人说。”看到我点头之后,梦梦继续说,“实际上来的时候我就是担心会下雨然后你留在我家住,也不是不欢迎你过来,只是我担心你留下来的话就瞒不住你了。因为我……我晚上不抱着爸爸……就睡不着啊……”

“什么!?”震惊,绝对是大震惊,“这么说,你一直以来……”

“其实在我上初中之后,我就要求不和爸爸一起洗澡,也不和爸爸一起睡了,因为太害羞。但是洗澡我一个人还能行,睡觉的话就不行了。我曾经整理出自己的房间来的,就是这间房。可是后来一个人睡不着,所以让爸爸也过来住了。丫丫来这里住,果然一下子就暴露了。”梦梦红着脸叹着气说。

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,梦梦说的我一时还不能反应过来。那么,她到小学毕业为止,都是和她爸爸一起洗澡的?并且直到现在,还是和她爸爸一起睡的?就连我和我妈妈同是女性,也早就不这么做了啊!这房间的违和感,原来是来自这里么?

“丫丫会笑我么?”梦梦一脸紧张地看着我。

比起笑你,问题不在这里好么?“梦梦,你这么聪明,不该那么没有常识吧?小学毕业你已经开始发育了……就算没发育,你也不能和你爸爸一起洗澡啊!这很奇怪不是么?而且那是过去的问题就不说了,你这么大了,还和你爸爸一起睡,这简直不能想象。这可不是一句简单的‘恋父情结’可以解释的了!是不是你爸爸逼你这么做的?如果是的话不要害怕,我们可以报警抓他的!”

梦梦撇撇嘴,一副无所谓的样子:“丫丫你太激动了!新闻上也有的吧,那种事件?有的时候看到那种新闻,我就会感觉人世间真是太糟糕了,简直不能生活下去。但是,我们不都还活得好好的吗?所谓‘新闻’,肯定还是因为新鲜、少见吧,如果这样的现象已经普遍,那么大家都不足为奇也不会大篇幅报道了。”

“就算这么说……这样的事件的增多,不正是反应着世风日下、人心不古的这种趋势吗?”

“这个我也不太赞同。”梦梦沉思了会儿说,“你想啊,以前并非就没有各种各样的事情,只是信息传递不发达而已。虽然宣扬解放人性的资本主义的发展,同时带来了许多的问题,人性的解放过了头,但以前的世界,也不是就像我们想象得那样美好的。不如说世界从来就是这个样子的,只是以前我们不知道,现在我们知道了而已。这个世界太肮脏了,我们只有学会自欺欺人,生活在表面我们认为的美好的世界,不然是活不下去的。”

我点了点头……“不,我们不是在探讨哲学吧?我们是在说你的问题!梦梦,你心里是怎么想的?”

梦梦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:“怎么想的……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呀,我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?如果他真的是丧失人性的衣冠禽兽,你觉得我们的境遇会变成怎样呢?据我所知,丫丫也把我爸爸当爸爸一样憧憬着吧?”

“那是我被表象欺骗了,看上去温柔、和蔼的叔叔,没想到是这种人!”一定是幻想的样子被破坏,所以我才会这么生气吧。连叔叔都这样,那么在我看不见的世界,我的妈妈,是不是也有隐藏着的丑恶的一面呢?不,这不可能!我不能这么想!

“丫丫再这么说我要生气了哦!什么这种人、那种人的,他可是抚养我长大的,最疼爱我的爸爸。如果我那么说阿姨,你会怎么想?”

啊!我低下头道歉:“对不起,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,我不是在为我的朋友着想么,为什么我的朋友会指责我?难道是梦梦被蒙蔽了?不,被蒙蔽的是我呀!我憧憬着的叔叔,和他的女儿有着这种关系,让我觉得这是对我的背叛,被这种情绪蒙蔽的我,才会说出那样忽略朋友感受的话。

“爸爸他,不会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的。不如说,他只是在纵容他女儿的任性而已。就算他有某种想法,他也不是那种会把意志强加给他人的人。我要求一个人洗澡、睡觉的时候,他摸着我的头说我长大了,然后开始帮我布置房间。我晚上失眠要求要和他一起睡,他也是笑着同意的。不管是我怎样不合理的要求,他都会欣然接受。这点,根本不像是在对女儿,而像是在对女朋友吧?如果是父亲的话,应该会教我独立才对。因为他这种教育,害得我也开始不把他当爸爸看待了。所以我才说事情很复杂,复杂透顶了,不是丫丫想的那样的,纯粹的犯罪事件呢!”

因为受到各种各样的影响,我从一开始就把叔叔定性为坏人,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吧。平时冷静而又理智的我,也会有这样的冲动、偏见的时候呢。“对不起!”我再次道歉。假如有人说妈妈坏话,恐怕我也会很生气的。虽然是在担心梦梦,但是我也有我的私心,我真是个差劲的朋友。

梦梦恢复笑容:“丫丫道歉了就算了,我也没放在心上。其实丫丫说的也没错呢,爸爸他虽然没有强迫我,但是他也是个不称职的爸爸。一般来说,我再怎么任性,他也应该对我说‘这样是不行的’然后拒绝我啊!哪儿有女儿长大了要求一起睡觉还立马答应的爸爸啊!他的确是个坏人,但是报警什么的还是免了。一则他没有对我做违法的事,再则他被抓了,我会很困扰的。丫丫虽然和我是挚友,但是我们的内心还是有着相当大的距离呢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!”

“嗯!”我是第一次向他人展现这样不理智的一面,而梦梦的这些想法,我也是才知道。感情再好,有的事情也是不能参与的。可是,对于我的挚友的这种不正常的感情发展趋势,我非得阻止不可。

关上灯我们都安静地躺在床上,没再说话。现在也很晚了,梦梦大概是累了,已经睡着了,呼吸变得平稳。不和爸爸睡一起就会睡不着,不过是梦梦的心理作用而已,现在她不就睡着了吗?这种状态不是不能改变,而是她不想去改变。我的好友有“恋父情结”,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,虽然不正常却也不少见。但是,她的爸爸很溺爱她,对她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,他们迟早要出事的。我必须拯救我的朋友才行!

想着这些无稽的事的我,也很快睡去。

我并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,这件事从我六岁时被爸爸从孤儿院带回这个家的时候开始就知道。但是年纪还太小的我,并不很懂这些东西,我把爸爸当作我的亲生爸爸看待。把我从冷漠、孤单的世界拯救出来的那个男人,比我所知的那些父亲更加关爱他的女儿。让我过上优渥的生活,让我接受教育,并且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。能和他一起生活,我觉得我很幸运、很幸福。甚至一度遗忘我并非他的血缘至亲。

直到那一天,距今已有两年多的时间,我对那天发生的事仍然印象深刻、历历在目。我和爸爸在街上散步,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大姐姐。爸爸那个时候才刚过三十岁,而那个大姐姐比爸爸要年轻很多。虽然爸爸让我叫她阿姨。她是爸爸认识的人,这次能够偶然遇到,他们两个都很开心的样子。在附近的咖啡厅里叙旧,我就跟在他们身边。

那个大姐姐问起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:“洪枫,这是你的女儿吗?和你一点都不像,和她们也不像。”

我当时并不明白那位大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,现在也不明白,因为爸爸从来没有和我讲过他的过去。从我跟着爸爸开始,他一直就是一个人。我和爸爸不像,那是肯定的,因为我是爸爸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。至于大姐姐说的“她们”,我猜是大姐姐认识的,爸爸的前女友们。

人情世故我虽然不大懂,但是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。不管看上去像不像,说别人的孩子不像他爸爸又不像他妈妈,绝对不是什么好话。爸爸和大姐姐虽然都在笑着,但我想他们大概有什么仇怨。

爸爸反击:“这孩子是我从孤儿院领养的,第一眼就决定是她了,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。现在和你一对照,才忽然知道原因,原来是因为她和你很像。”

大姐姐突然大笑了起来:“哈哈,洪枫,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,依然能够对最爱你的人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。不过人家还是女孩子,你的话对我一点伤害都没有!”

他们就像在打哑谜一样,说着我似懂非懂的话。好奇的我不能向爸爸取证,只能安上我自己的理解。最爱爸爸的人,大概是我吧,爸爸说的话,对我来说用“恶毒”形容也不为过。我一直都以为爸爸像我一样,把我当作他的至亲,结果我只是他报复这位大姐姐的工具吗?虽然我知道这可能是爸爸说出来气这位大姐姐的,但是也有可能爸爸领养我就是这个原因。况且现在,爸爸用我来反击这位大姐姐是事实。

我低下头,却看见大姐姐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握住,从中滴出血来。大姐姐说的人,原来是她自己吗?才不是一点伤害都没有,大姐姐的心在滴血呢!

“但是你却变了,变得我都陌生了。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,我眼里纯真善良的小女孩,会做出那种事来。”

“你以为那是因为谁呢?‘HAREM计划’被我破坏了,现在正在进行‘光源氏计划’么?真是好兴致!”

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,大姐姐气冲冲地走了。

爸爸的样子很颓废,似乎没有了力气一般瘫坐在沙发上,好久才恢复了些。我拉了拉爸爸,指着地上的血迹给他看。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,一直在忍耐的爸爸突然哭了起来。不过哭也是忍耐着的,像是极端委屈的哀号,泪水也不多。

爸爸为什么不留下她呢?我记得我后来有一次问过这样的话,爸爸的回答是:“越是深爱,越要远离,我只会不断伤害她们……”

所以爸爸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吗?那么,爸爸又为什么要领养我?关于大姐姐说的最后一句话,我记住了关键的两个词。第一个词和我读过的《哈姆雷特》读音差不多,我记作“哈雷姆”,第二个则是“光源氏”。前者我辗转几次得知了意思也没作追究,但是后者却和我有关。真的如那位大姐姐所说,我是爸爸领养来作为以后的妻子培养的吗?

“爸爸一定是不够爱我!”我那时是这么说的。

爸爸回到家,就开始喝从楼下超市买上去的酒。我很少见爸爸喝酒,爸爸的酒量明显不行,喝了三瓶就醉倒了。其余的酒都被我扔掉了。把爸爸扶到床上睡觉的时候,爸爸似乎还有意识,感觉到我在他身边,他轻声说:“梦梦,对不起……”

我是知道的呀,爸爸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。他一定是对我受到伤害有所察觉,所以才道歉的吧。我没有生气,只是觉得难受而已,为什么难受当时的我还不知道,只是难受。我和爸爸没有血缘,我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,他的付出一直都是单方面的。没有与母性相对应的父性,那么爸爸,又为什么能为没有血缘的我付出这么多呢?亲情么?我也不是说没有血缘就不能有亲情,但是亲情的产生总要有一个过程吧?在和我产生亲情之前,又是什么在支持着爸爸对我的爱?这个世界上没有理由的事,大抵是我们还不知道理由而已。能量守恒定律所说,能量不会凭空产生,也不会凭空消失,我想爱也是一样的吧。

不管爸爸心里是怎么想的,从那以后,我开始思考亲情了。我认为爸爸对我的爱没有具体的理由,没有实在的依仗,所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消失了。没有血缘的我们,再没有了爱的话,就会瞬间从亲人变成陌生人。我非常害怕,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。但是害怕着,却什么也做不了。

再次和爸爸一起洗澡,我变得会害羞了。虽然以前也是大大的浴室互不干预,但是现在就算这样我还是用浴巾遮着身体。和爸爸一起睡也是,变得不自在。于是,我鼓起勇气提出了分开洗澡和分开睡觉。我也有考虑过这样说的后果,可能会拉大我和爸爸之间的距离,甚至让我们的关系破裂。假如爸爸是把我当作妻子的话,肯定不会同意我的要求的吧,然后找一大堆理由。我也害怕爸爸会大发雷霆,像新闻上的那样对我用强。但是,我还是说了。爸爸微笑着摸着我的头,说我长大了,当天就整理好了房间。

和爸爸开始分开睡的那天晚上,我失眠了。之前也有过,爸爸有事要忙我一个人睡,我会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。睡不着我就看着天花板思考,思考各种各样的事,等天亮实在太困不自觉地就睡着了。这样的失眠并非不治之症,只要习惯了我也能扭转过来。但是我讨厌一个人睡时莫名恐惧、孤单的感觉,没有坚持几天,我就要求和爸爸一起睡。

爸爸当时似乎是有点开心的,只是有点。爸爸也在努力把我当作他的亲女儿,努力的痕迹我可以看到。但是想必爸爸的心情也很复杂吧,结果他还是答应了,这点上他根本就不像个爸爸。不过,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,他之前没有经验。就算我们有血缘,恐怕他也有可能这么做,关键的是旁边没有人指导、纠正他。

总之,从那天开始,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大姐姐说的爸爸的“光源氏计划”是空穴来风,并非无中生有。只是已经成熟了的爸爸,大概早就放弃了这个幼稚的想法了吧。也或许是和我的感情加深了,让他不忍心伤害我,是我感化了他。不过,那些都是他那方面的。他的想法、他的作为、他的矛盾对我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深远影响,让我感染了他的,爱的毒。

我睁开眼睛,看着天花板,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到现在还有些恍惚。梦里的我不是我自己,而是一个形象完全陌生的女孩。其实也不是陌生,我已经猜到那是谁了。睡在我旁边的那个女孩,似乎是向我敞开了心扉般,深情地讲述了她对她爸爸微妙的感情。如梦梦所说,其中有复杂的缘由,这种缘由不足为外人道。就算是梦梦把所有都告诉我,我可能也就当作在听故事。然而这个梦,犹如让我成为梦梦,再去经历了一次过往。

比起追究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,我更关心我的挚友。我不能说我的挚友错了,假如我是她的话,我就做不到像她那么好。我们的性格,并非天生就有,而是后天养成的。不同的际遇让我们有了不同的思维方式,我们都是在用我们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,努力地生活着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没有善恶好坏之分。人的内心是博大的,博大到我们难以想象,每个人都以自我为中心,而不会去涉足别人的世界。就算是最好的朋友,我也是像外人一样,认为我的好友是不正常的。或许她的那种感情状况真的不正常也说不定,但是我却不能理解她,我真是挚友失格!

事到如今,我反而踌躇了。那种经历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,恐怕都会产生她的那种想法,这就是命运。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尽相同的,每个人的命运也都是独特的。在我们眼里荒唐、滑稽的事,也许是情有可原。但冷漠是人类的劣根,人们宁愿任性地去按照常理思考,反正事不关己。作为梦梦的挚友的我,怎么可能和那些人一样呢?可是,难道要我支持她?叔叔有没有那个意思还两说,就算他们是相爱的,他们能够得到人们的祝福么?这件事可是触犯到了道德,甚至道德的底线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
我看向我的左手边,那个身世坎坷的可怜的女孩。但是,我的左手边却是床沿。我记得昨天我是睡在她的右边的啊,难道在睡梦中换了位置吗?我又看向我的右边,看到的却是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脸,那是我每天都能从镜子里看到的脸。我,已经死了么,灵魂出窍了,才能从这样的角度看到自己的身体?我下意识地低头,我此刻身上穿着的,是梦梦昨天穿在身上的睡衣。

我一定是在做梦!我闭上眼睛,用力掐自己的手臂,期待再次睁开眼能从这样的梦中醒过来。不过,我这只是自欺罢了,我能得知梦梦的那段经历,已经是超越常识的事了。或许从我以自己的视角回忆起梦梦的过去的那个时候开始,我们的身体已经互换了。不仅是身体的互换,我们的灵魂也共通了。分享彼此的记忆,想必她现在,也拥有了我的记忆了吧。身体互换并且灵魂共通的机理,我不知道。或许最先进的科学理论也不能说明,本身这就是超自然现象了。

梦梦也醒了过来,愣愣地看着我。良久之后苦笑一声说:“啊,我们的身体互换了呢……”

她比我要冷静许多,我现在必须承认,我很多方面都不如她。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,梦梦和我一样露出迷茫的神情。就算鬼神之事真的存在,我和梦梦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互换了身体的。

“神明向我们开了一个小玩笑。”梦梦很快平复了心情,和我开玩笑道。

“肯定是神明听取了我们的愿望,所以才会做这多余的事吧!有妈妈的单亲孩子渴望有爸爸,然后有爸爸的单亲孩子渴望有妈妈,所以神明让我们身份互换,让我们体验不同的爱与生活。”但是,谁也不能保证做这种事情的神明不是恶意的。我们不知道这是否真的只是“体验”,最终能不能换回来。就算能换回来,期限又是多久?而且梦梦的情况也非常复杂,她应该不会有那样的愿望才对。

“总之,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了,我们怎样都只能接受了。”梦梦仿若无事一样起床,然后换衣服,“我们就当身份互换体验好了,或许很快就又换回来了。假期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吧,而且我们的这个秘密不能说出去。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,虽然我们有方法让我们的爸爸、妈妈相信我们,但是我不能打乱他们的生活。丫丫,你同意吗?”

同不同意,不是如你所说,只能这样了么?我无奈地点了点头。可以读取对方记忆的我们,演好对方的角色也不是什么难事,暂时先这样好了。“可是,这样我不就要扮演你,和叔叔一起睡么?”

梦梦坏心眼地笑着说:“放心,反正是我的身体,爸爸要使坏也没关系的。实际上我和爸爸一起睡那么久了,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呀。丫丫你太不相信我爸爸了,拥有了我的记忆的你,应该知道我爸爸是怎样的人才是啊!”

“和那些无关好不好?不管对方怎么样,我可是第一次要和异性一起睡啊!家里还只有两个人,再怎么相信叔叔,本能还是感觉到危险。而且,我要以你的身份和你爸爸在一起,你不会吃醋吗?”梦梦对叔叔应该是抱有那种感情的吧?对接近她爸爸的女性,应该会排斥才对。还是,只是想看我笑话?

梦梦沉思着回答:“或许会吃醋吧……”

“或许?”

“因为没有发生的事很难想象啊!又没这么做过,我怎么知道我的心情会发生什么变化。你是我的挚友,我希望至少有你能支持我。我也想知道我对那家伙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。一直暧昧着,不刺激一下的话是不会有进展的。”

我能理解梦梦此刻的心情,我们的灵魂已经共通了,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,我们正在主导着对方的身体。感情什么的真是复杂呢,不管什么感情。客观题单选、多选都好,主观题可要自己发挥啊!不过,梦梦现在的那种掌握着一切的样子……这一切,不会是她弄出来的吧?虽然不敢相信,但是我们的身体已经互换了,这种让我不敢相信的事已经发生了。

“好了,角色扮演游戏开始了,我们出去吃早餐吧!”

屋外雨还在下着,只不过没有昨晚那么大了。我其实是喜欢雨天的,但是却讨厌这连绵,而且雨天很多事情不方便也很麻烦。刚刚才互换了身体的我和梦梦,意外地对对方的身体都很熟练,至少到现在为止,还没出现什么纰漏。

吃好了早餐,梦梦,准确地说是有着梦梦灵魂的我就要回去了。叔叔开车送她去我的家。对身体互换的事没有一点儿不安,并且一直占据着主动,让我怀疑这次的事件是梦梦一手导演的。但是,“挚友其实是神”这种事我还是不敢去想。读取她的记忆,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。

虽然暂时只能这样了,但是,真的这样就好了吗?没有了一切外在的凭证,我拿什么证明我就是我呢?记忆是感情的载体,拥有了梦梦的记忆的我,会不会失去本心变成梦梦?这,可不仅仅是角色扮演游戏那么简单啊!在这些顾虑之外,我隐隐地感到内心有一丝窃喜,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。也许,这是对我、对我们、对我们四人的感情的试练也说不定!?(Fin~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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